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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棋昱】不回头(中篇)【已完结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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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程昱去维也纳的那天,龚子棋去机场送他。

还塞给他一个人。

龚子棋努努嘴:“李向哲。到了那边他会保护你。毕竟你跟我……这么熟,我怕Clouds的人会找上你。”

李向哲面无表情地对蔡程昱点点头。

蔡程昱知道自己应该是没啥权利拒绝,无奈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“哦,你平时装不认识他就行。他不怎么会打扰到你生活的。他会一直暗中保护你……就算我出什么意外。”

蔡程昱打了个哈哈:“你死了谁给人家发工资啊,我可没钱。”

他以为龚子棋会笑着说蔡程昱你翅膀硬了啊,但他没有。他只是冷冷地说:“本来也没人给他发工资。他连这条命都是我的,我就是要他死,他也不能反抗。”

李向哲依然没有表情。

蔡程昱忽然明白了什么。龚子棋是在维持他作为继承人的威信。原来冷峻都是给外人甚至兄弟看的,而所有的温暖、任性与孩子气,都是留给他的。

龚子棋还给他留了方书剑的联系方式,说是如果联系不上他就找这个人。

蔡程昱在新学校的生活还算不错。他和同学们很快熟络起来。

每天晚上龚子棋都给他打视频通话,然后撑着下巴大大方方地说想他。

“蔡蔡,他们说我笑起来像柴犬诶。”

蔡程昱一脸严肃:“谁说的?话怎么能这么说。”

龚子棋作感动状:“蔡蔡……”

“你明明是像哈士奇。”

“……”

蔡程昱有时候觉得,这辈子就这么过了,也不是很亏。

直到有一天,他差点在回家路上丧了命。还好李向哲及时开了枪,那个想要蔡程昱命的人跪倒在地,血溅到蔡程昱脸上。

那是蔡程昱第一次觉得死亡同他如此接近。

李向哲从阴影中走出来,第一回在蔡程昱面前开了口。他说句“稍等”,然后带上手套去处理尸体。

一小时后他们在蔡程昱家里谈话。

“蔡程昱先生,我就直接问了,你爱龚子棋吗?”

“……我……”

“瞧,”李向哲笑了,“你连这个都犹豫不决。”

蔡程昱皱了皱眉:“你想说什么?”

“我看子棋也爱了你这么多年了,有些事恐怕从来没告诉过你吧。”

蔡程昱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
“你知道,他现在为了你变成什么样子了吗?和人命有关的单子不接,每天就处理一些日常事务,生怕你讨厌他,生怕你觉得他脏。”李向哲,龚子棋口中内敛的文学少年,正在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感,“蔡程昱,你是太阳底下的人,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人是怎么活的,离开家族根本不可能!哈……可能你心里也清楚吧,你只是不敢面对,你只是一直在苛责龚子棋!你凭什么啊?你的前途是一片大好,你爱走什么路走什么路,条条道路都洒满阳光,你以为别人都一样吗?我们这些人……只是活着就已经筋疲力尽了。”

李向哲没等蔡程昱说话,又接道:“子棋现在已经引起家族内部极大的不信任了,下面都在蠢蠢欲动。等他从老余那儿完全接手了家族,底下扳倒他是迟早的事,到时候别说领袖位子,恐怕命也难保……我跟方书剑两个人根本压不住。”

蔡程昱的脑中一片混乱。原来状况已经这么糟糕了吗。杀人确实是不对的啊,可不那样的话龚子棋就要死了吗?龚子棋被洪之光抱回来以后就永远无法摆脱身上的镣铐了,那他又能为龚子棋做些什么?他一个自己都保护不好的学生,他无法为龚子棋解开镣铐,他更不甘心至此踏入黑暗再不归来。

李向哲见蔡程昱一直不语,站起来做了个深呼吸,又恢复了平静的语气:“蔡程昱先生,你离开龚子棋吧。你不配。”

蔡程昱仰头看李向哲,有点恍惚。他不配吗,不配喜欢龚子棋吗。

或许他真的不配。

“反正这么多年了,你也没有给过子棋一个明确的答复吧。不用纠结了,你去交个女朋友吧。正好,也让那个傻逼死了这条心。”

啊。

蔡程昱站起来,茫然地说:“谢谢。”

没错,龚子棋是有他的责任的。

可能他犹犹豫豫迈出一步,龚子棋就会拖着镣铐拼命地跑完这剩下的九十九步,哪怕伤痕累累,鲜血淋漓。

可他最终没有迈出这一步。

那一天胆小的人选择了最中规中矩的结局。他给他的同学,一个一直喜欢他的姑娘打了电话。

“我们在一起吧。”

那一刻冬季的维也纳开始下雪。

你看,多么浪漫哪。


龚子棋感觉蔡程昱最近有点冷落他,不知道是不是错觉。

蔡程昱快过生日了,龚子棋打算给他个惊喜——飞去维也纳找他。

龚子棋练做饭练了一个月,尤其是蔡程昱最喜欢的菜,做完就让方书剑帮着尝尝——后来的很多年方书剑一看到油爆虾就想吐。

生日那天,龚子棋到了维也纳,使用了洪之光以前教他的技能撬开了锁,进了蔡程昱的家,忙活了一个下午做了一大桌菜,还订了一大捧玫瑰。

然后他抱着玫瑰等他的蔡蔡下课回家。

蔡程昱一天都没等到龚子棋的生日祝福,有些烦躁不安。打下课铃时身旁的女孩问他:“怎么了,你都盯了手机一天了。”

“没事儿,走吧。”

女生说:“去你家吧,程昱。我给你做饭庆生。”

蔡程昱心不在焉地“嗯”了一声就往外走。

他找的女朋友也是中国人。交往的这一个月,他却总想起龚子棋。她长得没有龚子棋好看,说话没有龚子棋有趣,没有龚子棋对他好,她吻他的脸颊时,他却想起龚子棋亲吻他的手指时,他那连灵魂都在战栗的感觉。

算了,时间会让他麻木的吧。他遇见龚子棋之前,明明也是喜欢女孩子的啊。

今天龚子棋故意沉默,也是感觉到了自己最近的冷淡,想要抽身了吧。

挺好的。

龚子棋故意没开灯,他快在沙发上睡着了。听到开门声以后,他揉揉眼睛站起来,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,正要说一句“生日快乐”,就看见了他朝思暮想的蔡蔡,还有挽着他胳膊的女生。

蔡程昱显得十分慌乱,女生问他“这是谁”他都没听见,他的脑中一片空白。

龚子棋想,啊,他们看起来真般配哪。

蔡程昱嗫嚅道:“子棋……”

——这是蔡程昱第一次如此亲切地叫他,却是这样荒唐。

龚子棋说了声抱歉,低着头快步走出了蔡程昱的家。他害怕看见蔡程昱哭,害怕听到蔡程昱的挽留,害怕让蔡程昱为难,更怕凌迟一般的钝痛。所以他径直走出那栋楼,一出楼门,就在冷风中打了个激灵。

他发现他无路可去。

深夜的街头,一辆出租车都没有,而最近的旅馆也在十几公里外。陪他来的方书剑早被他打发走了,怕是也已睡了。无所不能的龚子棋忽然发现,在这座陌生的城市,他除了蔡程昱一无所有。

可是,连蔡程昱都不要他了。

龚子棋兜兜转转,又回到了小区。他坐在小区长椅上,在寒风中凝望蔡程昱的家,那里的灯久久未灭,晕染出一层温柔的光晕。

那是不再属于他的温柔。

他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,他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,但能逃避思考,总归是好的。

此刻的蔡程昱在与女友的争吵中筋疲力尽。她说他从未爱她,他想她说的没错。

他轻声说:“分手吧。”

女生崩溃了。她哭得满脸泪水,歇斯底里地说他是个令人作呕的同性恋。

同性恋这个词让蔡程昱被针刺了似的皱了皱眉。他让她好好冷静一下,然后在她祝他早日得艾滋的叫喊声中离开。

他去找龚子棋。

一月的维也纳冷得要命,他不知道龚子棋能去哪。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在街上走,被寒风吹得一直流泪。

如果龚子棋没走远,如果龚子棋看见他,他还会不会捧着他的脸,用拇指轻轻拭去他的眼泪,对他说别哭。

天亮时一无所获的蔡程昱回到小区,看到长椅上的龚子棋。

龚子棋已经睡着了。那样骄傲的、绝不会在人前显出一丝软弱的龚子棋,蜷缩在陌生国度的一张长椅上睡了一晚上,鼻头和耳朵都被冻得通红。

蔡程昱伸出手想把龚子棋推醒,可他低下头,却看到龚子棋脸上风干了的泪痕。

龚子棋因为他哭了。

蔡程昱害怕了。

他不敢想象这个晚上龚子棋是怎么过的,是不是再也承受不住那些从未出口的委屈,在无声的夜里哭到声音嘶哑,蜷缩着祈求一个没有他蔡程昱的梦境。

龚子棋,还会要这么一个肮脏的蔡程昱吗。

李向哲说得对,他是真的配不上龚子棋。他配不上龚子棋的一次次勇敢与坦诚,配不上那颗血淋淋的真心。他无法面对世人异样的眼光,他连一句“同性恋”都承受不起。

他想龚子棋这么好,总会有一个人愿意走入那片黑暗,陪他坦荡向所有未知走去。

而他们从未有过未来。

蔡程昱把羽绒服脱下来给龚子棋披上,然后打电话叫了方书剑。

然后他落荒而逃。

方书剑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龚子棋。他把龚子棋叫醒:“……子棋,你怎么了?”

龚子棋醒来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,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脆弱。他像听不懂方书剑说话似的,怔怔地坐了很久,然后才看到身上的羽绒服。

龚子棋慢慢抱紧了那件羽绒服,仿佛一个临死的守财奴,仍不肯放弃他的宝物。

许久,他说:“咱们走吧,方书剑……咱们回家吧。”

第二天晚上接到龚子棋的视频通话时,蔡程昱有些惧怕。

他接起来以后,龚子棋问他最近冷不冷,在学校怎么样。谈笑风生,一如从前,挂断前照样笑着说晚安。

往后许多天都如此。

于是蔡程昱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。龚子棋还是爱他的,虽然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。

他怕龚子棋像李向哲说的那样众叛亲离,可他又终究自私。

后来蔡程昱顺利毕业,顺利地小有名气,获得了越来越多的认可,再后来,他真的一路唱到维也纳金色大厅。

那天蔡程昱兴奋极了,他破天荒地给龚子棋打电话,说,我能去金色大厅演出了。

龚子棋笑笑,说恭喜。

蔡程昱有些紧张地问,你来吗。

龚子棋说,啊,我就不去了,这边有点儿走不开。祝你演出成功啊。

蔡程昱这才发觉有什么不对了。他握拳握得指节发白,孤注一掷似的问,你记得吗,你说等我唱到金色大厅的时候,我包养你。

龚子棋干笑两声。

“多久的事儿了,我都快忘了。小孩儿不懂事儿,蔡蔡,你可别往心里去。那就先这样吧,明天好好唱,晚安。”

而蔡程昱这么多年才明白,原来龚子棋对他说话时,早就有了疏离感。那只小小的困兽曾把他紧闭的心房小心翼翼对他敞开,他却让它鲜血淋漓。于是那兽若无其事地关了心门,将蔡程昱在内的整个世界拒之门外。

他多么自私哪,龚子棋不敢再爱他了,而这件事他七年以后才发现。


龚子棋始终记得十岁时余笛说的话。那是洪之光死后的一个月。余笛很少那样对他说话,所以他记得很清楚。

余笛说,子棋,你要记住,想要的东西就去争,喜欢的人就去追。但是别把自己弄得太难看了。实在得不到,毁了他,或者,放走他。

——余笛是个言传身教的好父亲。一个月前他发现洪之光投靠了Clouds,他照常和洪之光同床共枕,半夜他爬起来,吻了吻洪之光的唇,然后用一把消音手枪结束了洪之光的生命。他失去了洪之光,所以他毁了他。

而显然,龚子棋舍不得毁了蔡程昱。

所以他放他走。

其实蔡程昱猜错了。龚子棋不是不爱他了,只是不敢再大大方方说出来了。
那么多沉重胆怯的爱,被龚子棋藏在每天的“晚安”二字里,郑重又隐晦地说给蔡程昱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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